以下是摘录自梁惠珍的自传 (流泪中的百合花)
有一天,父亲忽然托人带信来,要我周末回多禄里一趟,说是有事请跟我谈,我也没有多想,就在周六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里。
家里一切照旧,父亲去上班还没有回来,母亲在厨房忙着料理家务,我一个人信步走进客厅。一进门就被桌子上的一个普通的信封吸引住了,信是写给父亲的,下面
的落款是“北平锡拉胡同十四号”,这是袁家在北平的地址。我打开新,没看上几行心里就被吓了一跳,再往下看,越看越是吃惊不已。这是一封袁伯亲笔写给父亲
的长信,内容半文半白,大意是:“我们得知令爱阿珍也信了耶稣,并且说非基督徒不嫁,我们很为她高兴,我家阿邦也是信耶稣的,如您不嫌弃,就恳请向令爱提
提这件事,看看他们两个的想法。我们也知道,按理说我家阿邦无论从各方面都配不上阿珍,如果您能与令爱商量一下此事,我们将感激不尽。”这封信措辞谦卑,
语气恳切,字迹也相当工整,看来袁伯为这封信确实是动了一番脑筋。我怀着一颗“砰砰”狂跳的心,把信按着原样放回父亲的桌上。噢,原来父亲今天叫我回来就
是为了这封信啊!那我见阿邦时他怎么就没跟我提起过一个字啊!
父亲回来了却并没有对我说什么,从父亲的脸上比往日更加凝重的表情分明可以看出,他此时也正经历着困扰。我尽力在家人面前保持着镇静,掩饰住内心中的紧张
和羞涩,让自己看上去仿佛就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心里却忍不住七上八下,已经乱得没有一点主张了。我只好这样不安地等待着父亲开口,但出乎我的意外
的是,一直到我向他们告辞返回租界父亲始终没有向我提起关于袁家这封信的事情,
从家里出来,我先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怎么会有这事啊?!我怎么会嫁给他呀?就在前不久,也曾经有人到家里给我提亲,对方是一个银行行长的公子,提亲的人
担保我一过门就作少奶奶,甚至在我们一家人面前大大地炫耀这家的奢侈生活,说:“人家穿的袜子,即便是昂贵的丝袜,也是穿过一天就扔了,从来不要洗过再
穿。”当然这家是不信主的,所以我当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父亲对我这样的态度很不理解,希望我至少能和男方见个面,我明确地对父亲讲,我所做的决定不是出
于我个人的喜好,而是完全出于我所信的神:“《圣经》上说,‘信与不信的,原不相配,不可同负一轭’;我信主,就要找个信主的对象。以后请你们就别给我张
罗了。”父母很了解我的个性,更加看到我信主以后的敬虔和热心的追求口里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却都放不下这事,特别母亲看着我每天出门就是
聚会,进门就是读经,眼见已经是快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一点也不上心,担心女孩子越大越不好找婆家,可我又非要找个信主的对象,心里为我
着急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我这时当然清楚自己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但是除了神的话,要“信与信的相配,同负一轭”之外,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没有什么具体的
想法,就是这次在圣会所遇见阿邦,又和他一起去探访,我的心里都没有生出任何一丝别样的感动,可现在怎么会有这事啊?!我怎么会嫁给他啊?!转念又想起袁
伯信里的那句话,他是如何知道我“非基督徒不嫁”的呢?
第二天是主日,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圣会所聚会,在那里又看见阿邦,他还像往常一样的和我打招呼,一样的询问我的读经、灵修,此外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从圣会所回来的路上,昨天那些还没有答案的困惑再一次萦绕在我的心里——怎么会有这事啊?!我怎么会嫁给他啊?!回想起刚刚在聚会上见到阿邦,我觉得他长
得不好,面貌平平,学问也不大;而且连一句讨人喜欢的话都不会说;成天就是那一件旧得发白的布大褂,还净是补丁,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土里土气的,根本不
合我的心意呀…可一想到他在台上带领诗班时的情境,心里又是一动…哎呀!他是信主的,又是与主同工的传道人,自己怎么可以用那样的世俗眼光看待他呢?!他
从原本很有前途的财商学校退学去为主奉献作传道人,正是看到惟有为主的传道人才是主最喜悦的,也是我最敬佩的,阿邦不正是这样一位主的忠心仆人吗?!还有
自从在北平见到阿邦,我就羡慕他对《圣经》的熟悉,他又一直以来那么关心我的读经和属灵生命的成长,将来正好可以给我很大的帮助啊…
直到走回租界的住处,我还是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自己不是已经求主为自己预备一个信主的人作为人生的伴侣,来一同服侍神吗?现在眼前的阿邦不正是这样一位爱主的弟兄吗?况且还是一位值得我敬佩的传道人!可一想到他的条件和家境就又开始拿不定主意了…
怀着满心的犹豫困惑,我跪在神的面前,向他祷告,祈求他在我的终身大事上赐给我一个凭据,“主啊,你知道你女儿的心愿,我不求他有多少家产,不求有英俊的
相貌,只求他有颗诚实爱主的心,将来我们同心合意地服侍你!主啊,求你在这事上赐给我一个凭据,如果是你所配合的,求你让我有从你而来的平安,并且心里一
天比一天更加火热;如果这不是你的心意,就求你让我冷淡下来,忘了这件事。”祷告过后,顷刻间从身体到心灵都感受到一种完全释放以后的轻松与快乐,更有一
片平安伴着一点淡淡的暖意从心底深处缓缓地升上来…
随后的几天里,我每天更加迫切地在神面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献上祷告,神也真的按着我的祈求回应我的祷告。神以平安充满我的身心,驱走一切曾有过的惊慌和困惑,奇妙的暖意如同岩石中流淌出的温泉,火热而滋润着我的心,直热的我每次祷告时都禁不住脸红心跳。
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我又从租界的住处回来多禄里。这次父母都在家等我,父亲叫我到家里的客厅,先让我坐下,后把手里拿着的一封信递给我,说:“这封信,
你先看看,我接过来一看,正是上个周六我在这屋父亲的桌子上看过的那封袁家的求婚信,神既然给我了我一个凭据,我就明白这一切都是出他的心意,心里也没有
了第一次看见这封信是那样的慌乱。信虽然我已经看过了,但这是还是遵照父亲吩咐把信打开认真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然后重新折好,交给父亲。
父亲问我:“你看怎么样?”因为在回家以前我预先警戒过自己在这事上要尊重父母,不可顶撞他们,此时也想先听二位长辈的意见,就回答说:“您二老看怎么样?”
停顿了一下,父亲轻轻叹了口气,说:“阿邦是个好孩子,为人正派,没有不良嗜好,我们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个没说的。可是他现在是个传道人,没有固定的
薪水,他家里也是房子没有一间,地没有一亩,你要是嫁给他将来是要受苦的。”说到这又略停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说:“太穷了,我和你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
有点不满意。”母亲多年操持这个家,对生活的艰辛繁琐自然有着亲身的体会,也比父亲更了解袁家的状况,这时也接着父亲的话劝我说:“他家那么穷,你进门就
得受苦挨饿!他自己也没有工资,将来怎么办呀?你们拿什么生活呀?这可是个大事,你可得想好!”
父亲看我一直没有开口,就对我说:“你也说说你的想法。”我抬眼望着父母,平静地说:“阿邦是信主的,而且是个传道人,本人也是很正派;穷不要紧,我只看他是有真正爱主的心。所以我觉得他还是比较不错的。”
听我这么说,父母马上都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了一阵,父亲才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别急着做决定。我们给你一周的时间,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这一周父母要我留在家里,没有再回租界里的住处
一个人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开始反复思想今天和父母的谈话。我知道父母是了解和信任阿邦的,况且他们也绝不是贪图财货的势利人,只是为我们以后的生活担
心。在北平时我也亲眼看见了袁家的情形,虽然日常生活上还算过得去,但所住的房子不过是租来的,还欠着我们家那么多钱都还不上…说心里话,我当时根本就看
不上这个家,就是觉得他们的家境比我们家差远了;加上阿邦自己又是一个穷传道人,如果嫁入这个家,往后的生活恐怕就真的和父母所说的一样。这是我的心里响
起阿邦曾对我说起的一句话:“吃饭是小事,你在这样的小事上都不能存着信心依靠主,别的事就更不能了!”是啊,他也真的是这样做到了,他既然把自己都完完
全全地献给主,甘心为主忍受饥饿痛苦,我也情愿和他一同为主受苦,一同品尝那份苦中才有的甘甜。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尽管父母都闭口不再提这件事,但能看得出他们的心里实在很不平静,我自己的信心虽然坚固,可毕竟父母都还是不信主,很难完全理解我的心
意,倘若他们执意阻拦我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又一次俯伏在主的面前,“神啊,既然这一切都是的你的旨意所命定的,就求你感动我的父母,让他们同意我
和阿邦的婚事,愿主你的心意成就!”
七个日夜在每天的读经和祷告中悄无声息地一一逝去,荡漾在我心里的依然是满满的平安和火热。
一直到第三个周六,父亲才又把我叫到客厅,说:“阿珍,你过来吧,来谈谈你想的怎么样了。”
我回答说:“我想过了,我也祷告过了,就冲着他是一个为主做工的传道人,我答应了!传道人的价值不是用挣钱多少来衡量的,因为传道人是传福音救人灵魂,是最有价值的工作,比挣钱更有价值。至于您二老说的‘受穷’,我相信为主的缘故是不会受穷的。”
父亲眼睁睁地望着我,说:“那耶稣能给你管饭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父亲。:“主会管的!”
父亲有点吃惊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这是母亲插进来说:“这个事,我们俩都是一样的意见——太穷!”
我转过来对母亲说:“我再三考虑过了,穷我不怕!我也不看他的相貌,不看他的家当,就看他本人。他爱主,为主奉献专心服侍主,这样的人很宝贵,所以我看还是可以的。”
母亲还是对我将来的生活放心不下,继续劝我说:“你们将来孩子多了可怎么办呀?你连孩子都养活不起呀!拉着孩子出去要饭都没有人管你呀!这是你可得想好了,后悔莫及啊!”
我说:“主会为我负一切的责任!”
父母又说了很多劝我的话,我因为已经把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了,也就没有在和他们过多的争辩什么。
最后,父亲见我心意已定,就对我说:“你自己说了那么多的理由,我们也不驳你了。婚姻自由嘛,既然你愿意,我们也不能强迫你不能干涉你。但是你要知道:婚姻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不要将来后悔!”
我郑重地回答父母,说:“是,我绝不后悔,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母亲听见我这样说,脸上露出欢喜的颜色,转头对父亲说:“那太好了!阿珍既下定决心了,你就给袁家回信吧。”父亲的脸色也从严肃中和缓下来,说:“既然你自己诚心愿意,那就这样吧,我就答应他们家了。”
从这时起,父母就让我搬回家里住,不要再回租界去了。
没过几天,阿邦专程登门来向父母道谢,原来他刚收到北平家里的信,告诉他这边父亲已经去信答应了婚事。看他真是高兴的样子,见了我就笑呵呵的,说:“一切
都交托主!这真是主的恩典!”还说:“我没想到,没想到你父亲能答应!”母亲听阿邦这么一说也深有同感,他没有想到这门婚事会是这样成就的,说:“我看你
挺老实的,你会看上阿珍了,我也真没想到!”又对着阿邦夸奖我说:“阿珍的变化特别好,这孩子变了一个人了!”阿邦听见母亲这话,瞅着我更是笑得合不拢
嘴。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与他们一样,我们两家是老世交,虽然我和阿邦从孩提时代就曾经在一起玩耍,都是没想过我们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永远连接在一起。母亲
从小时候就是很喜欢阿邦的,今天见到他将要成为自己的大女婿当然更加倍的喜欢,晚饭时专门为他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足足摆满了一大桌子。饭后,阿邦说还要回
去带领祷告会,就匆匆地告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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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相忱(1914-2005)是一位平凡、无名的传道人。他贤惠的妻子梁惠珍是主赐给他得力的帮手(参创2:18),一生同心合意地事奉主。
神给袁弟兄的恩赐是传福音:带着一本圣经和一只鼓,随着圣灵的引导,忠心地在农村和城市:不论平原还是山区;不论是在马路旁还是在公园里,都是他传福音的
场所、都是他传讲真理的讲台。只要击鼓声一响,或多或少就会有好奇的听众围上来,于是他就开讲。他没有正规、宽敞的礼拜堂,从家里的小客厅开始,那就是他
们的聚会场所了。
他一生不求荣华富贵,不依靠人,不拿薪水;但他通晓英文,于是翻译工作就成了他养家糊口的生活来源(就像保罗的织帐篷)。一切的需要都仰望那养活天上飞鸟
和野地里百合花的天父了。他们夫妻俩艰苦朴素、忠心遵行主的道,主说:“你们要先求祂的国和祂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太6:33)
他们一生信靠信实的神,抓住祂的每一个宝贵的应许,在极其艰难和逼迫中,单纯地把全家交托给慈爱、智慧、怜悯人并坐在宝座上的恩主。无论境遇如何艰险,试探多么诡异,他们决不妥协,坚定不移地靠主勇往前行。
袁
弟兄夫妇在诸般试炼患难中,长期分居两地,杳无音讯,唯有藉着恒切祷告,彼此扶持,共同亲身经历慈爱、信实的神“祂的应许一句也不落空”(参书
21:43-45;书:23-14;王上8:56)。从而使他俩的生命随信心增长(参帖后1:3-5),进入到丰富之地(参诗66:12)
“不要为生命忧虑”,“不要为明天忧虑。”(太6:25,34)
“我们只管坦然无惧的、来到施恩宝座,为要得怜恤,蒙恩惠,作随时的帮助。”(来4:16)
“天天背负我们重担的主,就是拯救我们的神,是应当称颂的。”(诗68:19)
“我的恩典够你用,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林后12:9)
“应当一无挂虑,只要凡事藉着祷告,祈求和感谢,将你们所要的告诉神,神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腓4:6-7)
“耶和华啊!你的话安定在天,直到永远。”(诗119:89;103:19)